今只有嫡妻贾氏,生得一女,乳名黛玉,年方五岁。这只是在表现林黛玉作为列侯门第出身的小姐应该有的修养和素质。为此,林如海临死时,其实与贾府与贾母达成了某种默契甚至是协议。虽然他们不能陪伴林黛玉成长,但作为父母的情感和付出,堪比天下任何一对父母,林黛玉作为女儿,是非常幸福的。贾母对林黛玉的爱,几乎是有目共睹的。贾政对林黛玉的欣赏,也是有目共睹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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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红楼梦》里最悲剧者谁?肯定是林黛玉。但是,从另一个角度看,又会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,那就是林黛玉,尽管自小就父母双亡,但真的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。
第一,父母在世时,林黛玉深得宠爱。
第二回是这样说的:
今如海年已四十,只有一个三岁之子, 偏又于去岁死了。虽有几房姬妾,奈他命中无子,亦无可如何之事。今只有嫡妻贾氏, 生得一女,乳名黛玉,年方五岁。夫妻无子,故爱如珍宝,且又见他聪明清秀,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得几个字,不过假充养子之意,聊解膝下荒凉之叹。
父母对林黛玉的爱,体现在几个方面:
1.视若命根,极为疼爱。
2.疼爱,但不溺爱,当作男孩一般培养她的学识。这一点和薛公对薛宝钗的培养方式异常相似,相信薛公在世,薛宝钗是会得到幸福的,题外话。
3.母亲贾敏非常注重林黛玉的教育。第三回,林黛玉进贾府时,有这样一段话:
“这林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, 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。他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,吃穿用度,已是不凡了,何况今至其家。因此步步留心,时时在意,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, 多行一步路,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。”
关于这段话,很多人以为是说林家比贾府差,怕贾府笑话,所以林黛玉小心谨慎。不是的。这只是在表现林黛玉作为列侯门第出身的小姐应该有的修养和素质。这不是说林家比贾府差,而是说林黛玉在展现林家的修为,代表林家的风范而已。从这里,是可以看到贾敏对于林黛玉的培养,点点滴滴细致入微的。
4.当然,父母对于林黛玉的爱,还不仅仅体现于此,还体现在早就为林黛玉一生的幸福做好了谋划,那个时代,父母能够如此,很难得。我甚至觉得,其实早在贾敏预感将不久于人世时,就已经和丈夫林如海商量好了,就已经向母亲贾母求救了,所为的,只是女儿林黛玉的未来。这样的母亲,以及这样的父亲,真是世上难寻的好父母。且看,林如海是怎样对林黛玉说的:
"汝父年将半百,再无续室之意,且汝多病,年又极小,上无亲母教养,下无姊妹兄弟扶持,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,正好减我顾盼之忧,何反云不往?"
林如海所思所想,其实都是女儿的幸福呀。
为此,林如海临死时,其实与贾府与贾母达成了某种默契甚至是协议。那就是,以林家的身家作为林黛玉的嫁妆,作为林黛玉嫁入贾府的保障。这一点,我多有论述,不再重复。
父母对林黛玉的爱,已然穷尽父母之极致。虽然他们不能陪伴林黛玉成长,但作为父母的情感和付出,堪比天下任何一对父母,林黛玉作为女儿,是非常幸福的。
第二,林黛玉不仅深得父母宠爱,更深得贾母的宠爱。
贾母对林黛玉的爱,几乎是有目共睹的。从一见面的“一把搂入怀中,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”,到“我这些儿女,所疼者独有你母,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,连面也不能一见,今见了你,我怎不伤心!”,从贾敏一死,就三番五次派人来接,从林黛玉来到贾府,地位堪比宝玉,迎春探春惜春一律靠后,从时常派人给林黛玉送钱,从尊重理解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感情,始终义无反顾、殚精竭虑、深谋远虑、精心谋划林黛玉和贾宝玉的婚姻,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程度来说,天下怕没有哪一位外祖母有这样疼爱自己的外孙女了吧?
第三,林黛玉深得舅舅的喜爱。
贾政对林黛玉的欣赏,也是有目共睹的。第七十六回说到大观园匾额,林黛玉这样说:
“实和你说罢,这两个字还是我拟的呢。因那年试宝玉, 因他拟了几处,也有存的,也有删改的,也有尚未拟的。这是后来我们大家把这没有名色的也都拟出来了, 注了出处,写了这房屋的坐落,一并带进去与大姐姐瞧了。他又带出来,命给舅舅瞧过。谁知舅舅倒喜欢起来,又说:‘早知这样,那日该就叫他姊妹一并拟了, 岂不有趣。'所以凡我拟的,一字不改都用了。如今就往凹晶馆去看看。”
之前分析过的,贾政对林黛玉的喜爱,源于他对于妹妹贾敏的疼爱,源于他和妹夫林如海的相知,当然,也源于他对于外甥女才学的赏识。
第三回林黛玉拜见贾赦,虽未相见,但贾赦一番话还是情真意切的:
“连日身上不好,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 , 暂且不忍相见。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,跟着老太太和舅母,即同家里一样。姊妹们虽拙,大家一处伴着,亦可以解些烦闷。或有委屈之处,只管说得,不要外道才是。”
这段话,仔细分析,还不是一番客套话可以敷衍过去的,这番话是经过思考,是有感触才说的。一是说身体不好,二是说怕睹物思人,三是说在这和在家里一样,四是说有什么委屈尽管说。别看贾赦,还是有些真情的,包括对贾宝玉、对贾环,皆是如此。
第四,林黛玉还深得王熙凤、李纨、薛姨妈、薛宝钗、史湘云等人的喜爱。
林黛玉以自己的才学品貌,赢得了王熙凤、李纨、薛宝钗、史湘云等人的喜爱,尤其是王熙凤和薛宝钗,薛宝钗甚至是她的情敌。这些都有论述,不再重复。
第五,林黛玉还得到了很多丫鬟下人的喜爱。
紫鹃、雪雁、晴雯、芳官、佳蕙甚至不知名的老嬷嬷,包括那个调皮捣蛋的兴儿,其实都是尊重和喜爱林黛玉,希望林黛玉幸福的。
第六,最关键的,她还得到了贾宝玉的爱。这个爱,是爱情。
贾宝玉爱林黛玉,即使在林黛玉死后,面对娇妻薛宝钗,依然对林黛玉念念不忘,直至出家,践行对林黛玉的诺言。很多人,即便受尽千辛万苦,只要得到这样真挚的爱情就死而无憾了。
大家想想,林黛玉得到的爱是不是很多,是不是可以说万千宠爱?
可是,曹雪芹的高明之处在于,就是这样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,其实也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。一是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孑然一身;二是和相爱的人终未成眷属。这里面,有天灾,比如贾元春难产而死导致的贾母惊悸哀痛猝死,更有人祸。所谓的人祸,就是林黛玉始终没有得到过二舅妈王夫人的爱,正是这个人的反对和坚持,把林黛玉逼上了绝路。
林黛玉,一个最幸福的人,其实也是最不幸的人。这就是曹雪芹为我们塑造的悲剧性人物,充满了外在矛盾和内在张力的人物。这样的悲剧性人物,才会让人幸福得想哭,心痛到微笑。
编辑 / 配图:李明劼
风之子:原名李明劼,《红楼梦》研究者,新浪红学名博。大学时代即发表文学论文二十余万字。著有《风语红楼1风之子解读红楼梦》、《风语红楼2香尘逝》、《风语红楼3梦流年》、《风语红楼4大厦倾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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